大前天早上,我和崑泉去Alice那邊,看看她的網樂通裝得怎麼樣,
喝了一整個馬克杯她泡的烏龍茶;下午去淑芬那邊,
看看她要出清的電影光碟有沒有我們想看的,
又不知死活的喝了一杯半的玄米茶。
那天晚上上床後,就是災難的開始了。


「喝茶練習」計畫第N次宣告失敗,輾轉難眠,不知道到幾點。
我不敢看鐘,因為怕知道自己少睡了多少,
第二天我就會知道「自己該多累」,這樣不好,
想說讓大腦糊塗一點,可以騙過自己的身體。


既然睡不著,就開始回想這一天的時光裡發生了什麼事,
我想到睡前和媽媽通的電話。


電話響了好一會,「媽媽,我以為你們不在捏。」
「吼?哈哈,啊我就在灶腳煎粿啦!」
「蝦米?現在已經八點了,你們還沒吃喔?是按怎?」
「哈哈,我就今天和你爸爸去虎尾啦!
暗頭阿(黃昏時)吃了些東西,昧感覺腰(不感覺餓),
所以才拖到現在。」


「蛤?虎尾?是安怎?」
 「因為你爸爸看新聞報導說,虎尾那邊有個布袋戲的館,
因為啊,那個發明史艷文的人就是虎尾人啦,
所以就有這個布袋戲的館啦!」
「哇,真趣味捏!那個可以叫做布袋戲博物館。」


「吼,對啦,對啦,ㄟ當叫做(可以叫作)布袋戲博物館啦!」
「你們騎歐得麥去的嗎?」
「對啊,我們今天早上九點出發,騎了一個半小時,
大概十點半到虎尾,中間經過元長和蔥仔寮,
你爸爸還說,阿那個崑泉的爸爸已經過身(過世),
你們阿娘又不在蔥仔寮,要不然我們就可以像以前那樣,
彎進去看他們一下,唉,嘛是真可惜!」

 
「對啊,啊你們看完布袋戲博物館,再來呢?」
「我們就去糖廠買枝仔冰吃,接下來去北港吃滷肉飯,
下午兩點回到朴子,睏一ㄌㄟ,
起來吃沙(蒸)蕃麥(玉黍蜀)和2粒蕃茄,居然到晚餐時間都不餓,
真害,老了就是這樣,消化變嘎真歹……
所以我才會到現在才在煎粿。


哎,實在是足好命ㄟ,想吃就吃,想休息就休息,
我跟你爸爸說,古早以前,煮飯真甘苦,有時累了,
還要蹲在灶腳仔邊顧『連當』(煤球),現在要煮不煮攏隨在我,
實在是足好命ㄟ,可是,卻已經老了,就快去了……哈哈哈!」

 
我在床上想著這些對話,忽然有了一個念頭,
想從這次開始,把爸爸媽媽每一次摩托車出遊的過程記錄下來,
隨時更新,慢慢集合成一篇我爸媽的「摩托車日記」,
這麼一想,就非常興奮,更睡不著了……。

 
爸爸今年82歲,媽媽75歲,兩個人從退休以後,
就是這樣「一台歐得麥ㄊㄨˋ全台灣」,還曾經機車環島兩三次,
有時候在寒冬,說這樣比較不會熱……
親友們皆佩服,不知道我爸媽的興致和體力是從哪裡來的。
媽媽最近還在說:「我實在很想和你爸爸再騎歐得麥去環島一次,
我一直在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再去……。」


前陣子,台灣電視有一個頗富創意和勵志的廣告,
是一群平均八十一歲的老先生傷感於老友逝去,因而發奮健身,
重拾年輕時的夢想,騎著機車呼嘯在山巔水涯,
拿著亡友和亡妻的相片,一起完成年輕時代騎機車環島的夢想。


這支「夢想騎士」的廣告感動了許多人,
喚起不少人年輕時的雄心壯志。
我看著這支廣告,全程都在想我的爸爸和媽媽,
我有另一種感動,我爸爸媽媽老早就是「夢想騎士」!

 
第二天早晨,我再打電話回朴子,告訴媽媽我的計畫,
媽媽覺得很有趣,爸爸接過電話,
更加詳細的告訴我他們昨天去虎尾的行程:
 
「我是因為聽電視講,那個演史豔文布袋戲的黃俊雄是虎尾人,
所以在日據時代的『虎尾郡役所』設了這間布袋戲博物館。」
「爸爸,什麼是『郡役所』?」


「『郡』就是之前我跟你說過的,
在日據時代,日本人畫分行政區的名稱,
例如我們住的地方叫「東石郡」,這個地區包括:東石、朴子、
義竹、布袋、六腳、太保、鹿草等鄉鎮,
那個像今天區公所的地方就叫『郡役所』。


 布袋戲博物館就設在當初的『虎尾郡役所』,我今天去一看,
發現那棟房子長得就跟我們朴子分局一模一樣。」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朴子分局以前就是東石郡役所啊!」
「喔,所以現在都已經是古蹟了喔?
好,爸爸,你現在告訴我你們今天去玩的經過。」


以下就是爸爸告訴我的半日行程:
 
2012.4.15 虎尾布袋戲博物館

1. 早上9:00從朴子出發,摩托車騎過北港、元長、褒忠、崙背、
吳厝,經過一個半小時到達虎尾。
「這條路線的路程較遠,但經過的鄉鎮人口較多,
卡鬧熱(比較熱鬧)。」
我很愛聽這些鄉下的地名,總愛叫爸爸一個一個不漏的說給我聽,
雖然我是一個地理上的大白癡,那些地名的相關位置和特色,
我其實一概不知,也還是聽得很高興。

 
2. 布袋戲博物館不必入場費,遊客很多,小孩子很多,
 (爸爸會提到小孩子很多,是因為爸爸上了年紀之後,
變得很喜歡看小孩子,覺得小孩子很有活力,看著他們跑來跑去,
他的心情就很爽快,所以他常常在假日裡,
刻意到一些人多的景點去「看人」,特別是看小孩,
享受那種鬧熱。)


博物館裡面擺了很多布袋戲偶,介紹它們的由來,
還有一個很大的銀幕,可以讓遊客做動作跟它互動。

 
3. 接著到虎尾糖廠,想參觀一間聽說是病院(醫院)改建的餐廳,
但是沒找到。爸媽於是進去糖廠的販賣部,
買了兩支土豆枝仔冰吃,一支15元。
「現在糖廠的枝仔冰很受歡迎,因為糖是糖廠自己做的,
我們才不會吃到『沙咖吝』 (糖精)做的冰棒。」。


4. 看看虎尾沒什麼適合吃的午餐,爸媽就到土庫,
發現也沒什麼好吃的,一直到下午一點才來到北港,
吃滷肉飯配四腳魚仔湯(青蛙湯),四腳魚仔是炸過的,一碗50元,
再叫一盤20元的豬皮。

 
5. 回程的摩托車路線是:虎尾、土庫、元長、北港、朴子,
「虎尾到土庫6公里,土庫到北港大約十六、七公里,
騎起來很輕鬆,阿捂免(不必)趕路,丟慢慢啊ㄙㄟ鄧ㄎㄧˋ
(就慢慢的逛回去)……」

 
6. 爸爸末尾又說:「蕙芳,我跟你媽媽明天還要去新塭看人家做醮
、衝水路、迎客王,『客王』聽起來怪怪的,好像『客兄』,
哈哈!然後後天還要去看燒王船。」「吼,這呢鬧熱喔?
那我明後天再打電話問你們看料安怎(看得怎樣)。」「好啊!」

 
這就是我可愛的爸媽,記錄他們的生活和對話讓我很開心,
我責備自己,怎麼這麼晚才想到要做這件事?

 
(2012.4.25新增)
 
2012.4.17 到新塭嘉應廟看「衝水路、迎客王」

今天是 農曆3月27日 ,每年這一天,嘉義縣的新塭嘉應廟,
有一場全省獨一無二的宗教儀式:「衝水路、迎客王」,
傳說在這一天,是「代天巡狩」的王爺們聖誕,
會有七尊王爺來嘉應廟作客,所以嘉應廟供奉的尹王爺和九龍三公,
為了盡地主之誼,每年的這一天都會邀請附近寺廟的神像下海,
用數十頂神轎衝下水去迎接,
這就是「衝水路、迎客王」民俗慶典的由來。

 
1. 我爸媽早上6:00就出發了,摩托車騎了三、四十分鐘,
來到布袋鎮的新塭,等著看「衝水路、迎客王」。等待的當中,
他們先在新塭街上逛一逛。


「吼,非常的鬧熱,這是12年一次的做醮,
所以家家戶戶做得到的,都殺豬宰羊在慶祝,現在當然沒有宰羊,
但是豬仔殺好多,可以說是歸莊頭都殺豬了,
因為新塭好野人(有錢人)很多喔!」

 
「放貢品的桌子擺嘎落落長,非常的鬧熱,
還有很多台仔糊了很多戲偶,演一些歷史故事,好像藝閣那樣,
阿呢五顏六色,足鬧熱耶!」


2.「八點多,神明開始出陣,一隊一隊,大家扛著轎子和神明,
衝進溪底,第一隊是龍隊,舞著一隻龍走進水裡,再來是牛隊,
再來是神轎……。」「參觀的人很多,大家都在拍照,
記者好多喔,還有設一些看台給電視台拍照錄影,
上面還寫明各家電視台的名字,做標誌。」
「放炮仔放好多,放嘎烏天暗地,
你爸爸的夾克后伊嚶嘎嚶噗噗(夾克落滿了鞭炮灰)。」


3.「衝水路的神轎迎回客王之後,那些善男信女攏趴在路上
『躦轎底』,落落長的人,有的拿衣服,有的拿別的東西,
隊伍有一公里那麼長,大家攏希望鑽過神轎,神明會庇祐他們。」
「爸爸,那你們有去『踜轎咖』(躦轎底)沒?」
「啊,沒啦!我們怎麼趴得下去,還要等那麼久,沒法度啦!」

 
4.看完衝水路,爸媽準備回去的路上,
摩托車幾乎騎不過去那些擠滿了善男信女的街道,
尤其是家家戶戶門口通通擺上鐵架和木板,
那些擺貢品的桌子把街道擠得更窄更擠……。


爸媽從義竹路騎到家的時候,才不過早上10:00,
完成了他們今天「蹈鬧熱」(湊熱鬧)的活動。


2012.4.18 到新塭看燒王船

1.晚上我打電話回朴子「爸爸,你們今天有去看燒王船嗎?」
「有啊,我先打電話去新塭的嘉應廟,問今天什麼時候燒王船,
他們說在下午一點到三點之間,
我和你媽媽想說兩點到那邊應該差不多,結果居然到了五點才開始,
害我跟你媽媽等好久。等的時候,我們就再去逛逛他們的街道。

 
實在是足鬧熱耶,殺好的豬有好幾十隻,排嘎歸條路(排了整條路),
煮出來的菜都是古早的手路料理,
還有拿鳳梨、西瓜刻幾掛(雕刻一些)花樣,
擺在那邊看水耶(看漂亮的)!整條路都封起來,車子不能開進去,
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新塭十二年才一次的作醮,
所以很多外地人來這邊拍照……。」


2. 「五點半左右,廟方推出王船,舉行了一些儀式之後,
就把用薄柴做的王船推進運河裡去燒,一下子就燒光了。」
「那是因為王船是用紙糊的嗎?」「不是用紙糊的,是用薄柴編的,
那是因為裡面放了金紙,所以燒很快,十幾分鐘就燒完了,
我吃這林大(我長這麼大)第一次看到燒王船,
發現也不過如此,哈哈!」

 
媽媽把電話接過去說:「那王船是用紙糊的,你爸爸都不會看
 (這時,爸爸在一旁一直力辯說那船不是紙糊的,媽媽有些氣急了)
,啊喲,那明明就是紙糊的,你爸爸攏啊捏,
那就跟人家辦喪事燒的大厝一樣啊,阿擱講不是!
而且那船的頭尾都有立布帆,整隻船是彩色的,
跟討海的船一樣大,足水ㄟ,
哎,我們都沒相機拍照給你看,足可惜ㄟ……」


3. 「那你們回家之後呢?暗鄧哩(晚餐呢) ?」
「我們就去菜市場吃潤餅。」
「又擱是潤餅?啊呢甘吃ㄟ飽(這樣吃得飽嗎)?」
「ㄟㄋㄡ(會嘍)!阮朴子的潤餅不比你們台北的,一個就很飽了!」
「對啊,台北街頭包的潤餅,細細一根,
像一支枝仔冰,怎麼會飽!」「對啊,嘿那ㄟ飽!」
「爸,那一個潤餅多少錢?」
「35元,還有免費的柴魚湯給人家喝。」「好喝嗎?」
「好喝啊,那個倫倫齊齊小時候去吃潤餅,
攏嘛講柴魚湯免錢,要多喝幾碗……」
 

就這樣,我爸爸媽媽今天又心滿意足的去湊了一個熱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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