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各位空中的聽友恁好,刷落來,袂為大家播送耶這條歌---《昨日重現 Yesterday Once More》,是由住在遠遠耶澳洲耶好朋友阿蓮點的歌,多謝收聽!」
這首卡本特兄妹的《昨日重現》,發表於1973年,由哥哥理查.卡本特作詞作曲,到現在還是很受到全球歌迷的喜愛,<Every sha-la-la-la, Every wo-o-wo-o Still shines Every shing-a-ling-a-ling…… >這幾句經典的歌詞一唱出來,聽的人就會陷入一種懷舊的愉悅之中,非常舒暢。
整首歌的歌詞,說的也正是,對美好回憶的眷戀,每一首鍾愛的老歌、許久不曾聯絡的老友、曾經擁有的美好時光,一切都已經遠離。偶然聽到收音機傳來喜愛的老歌,那曾經熟悉的每一句歌詞,仍然閃耀動人,就彷彿昨日重現,但是眼前的人事已非,又讓人非常的惆悵。
感覺<一切都會離你而去,一輩子離不開你的,就是你腦海中的記憶。>
我這個年紀的人,各種懷舊心情,變成一種日常,也常常在懷舊當中,尋找娛樂自己的方式,例如現在,彈一首我和老朋友都喜歡的老歌。
聽到老歌,最容易牽引出當年聽這些歌的情景和回憶,墜入懷舊的情緒裡,憶起往事,腦海總是蒙上一層「往事如煙」的薄霧,也許是愉悅溫暖,也許是曲折迷惘……最後都是以淡淡的失落收場。
2004到2013年,我們全家在澳洲住了九年,人在異鄉,有說不完的心情故事,一顆心常常空落落的,不踏實。思鄉的心情常在沒有心理準備的狀況下排山倒海而來,把我衝垮。
2009年7月,我給學生回了一封信,信中說了幾個有關歌曲的故事:
你恭喜我入籍澳洲,我自己都忘記這件事了,我實在很難去意識到這件其實很「突兀」的事。入籍典禮那天,唱著別人的國歌會百感交集,除了猛然回首來澳5年的來時路,感到五味雜陳,也是因為太想念台灣了。
補充一下,唱澳洲國歌時的故事寫在另一篇文章,我節錄一下:
<典禮末了,一位海軍樂隊的女團員,帶領這群剛出爐的新鮮澳洲人唱澳洲國歌。我也看著大螢幕的歌詞唱著,唱了一段,猛然一個念頭衝進腦袋:「咦,我怎麼在這裡唱別人的國歌?怎麼會這樣?」我忽然哽咽無法出聲,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在何處,也不知是喜是悲,心底像被掏空,幾乎站不穩……。
過了一秒,我努力鎮定,想要繼續和大家唱國歌,卻發現從緊繃的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非常的難聽,粗糙暗啞不成旋律,而且這一開口還差點讓淚掉下來……小心再試一次,還是沒有好轉,怕歌聲嚇到右邊的日本人,我只好默默的看著歌詞,心裡在想:「我是怎麼了?」……直到國歌結束。
走出市政大廳,我對哥妹說我剛才唱澳洲國歌時,差點哭出來的事。哥妹放聲大笑,樂不可支,大聲嚷嚷:「哭屁啊!笑死人了,哭什麼哭啊,真丟臉!還好你沒哭出來,萬一你哭了,千萬不要讓人家知道我們是你的小孩!哈哈哈,神經病,哭什麼哭啊……」
他們覺得這個老土的媽媽又做出了一件蠢事,又叫又笑,停不下來。>
有這邊的朋友來回應說,她唱澳洲國歌時沒有什麼特別感覺,倒是在唱另一首「I am ,You are, We are Australian」的時候,卻淚流滿面。
我回信說,這首歌在這句歌詞不斷重複時,加上旋律的感染,那種萬眾一心,團結的氣氛,確實非常催淚。但我們兩個都同意,這份感動如果是發生在台灣,不知道有多好……。
回想剛到澳洲時,真正體會到「人生地不熟」這句話的艱難處境,雖然我們很幸運是全家人在一起,(移民在外國,很多是只有爸爸或媽媽帶著孩子住,通常是媽媽。),但走在陌生的國度裡,「孤單」的感覺不時襲上心頭,覺得這個地方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……。
越是和台灣有關的東西越是不敢碰,怕思鄉情緒潰堤……雖然從台灣帶來很多本土歌手的音樂,但是我根本不敢聽。
(前些日子,有一位在澳洲朋友對我說:「聽到你彈的<河邊春夢>這首歌,想起了家鄕,懷念之情湧上心頭,不知不覺離家30多年。時間過得真快,很想念你們。我有一張福爾摩沙合唱團的台灣古典歌曲,每一首都打動人心,如妳所說思鄉之情讓人淚流不止。台灣幾代人真是辛苦悲情,有時候會不敢再碰,只好把CD收起來。」)
有一天散步回來,走進租屋的townhouse(一種大部分用來出租,蓋得比較集中,空間比獨棟house小一點的房子),聽到其中一棟的窗戶傳出江蕙的歌聲,我又驚訝又激動……詢問也是台灣人的隔壁鄰居雪惠:「那戶住的也是台灣人嗎?」「不是啦,那棟住的是一些大陸來的學生。」哦,連大陸人都聽江蕙呢!慢慢的,我也把這些音樂拿出來聽了。
我們是2004年8月來到澳洲,泉有一次回台灣幫我買江蕙2004年12月發行的最新專輯「愛著啊」,CD封面上有兩句話: 「尚親切耶土地 尚美麗耶歌聲」。CD盒裡附有「江蕙感謝歌迷一路相挺的溫馨獻禮」---「美麗的交換」這首歌的VCD。我們趕快放上電腦觀賞。
當時我們家還沒裝設可以收看台灣電視節目的衛星,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來自台灣的畫面了。當螢幕出現江蕙的身影,伴隨動人的旋律,熟悉的歌聲唱著:「你熱情的掌聲,我真心的歌聲,冷淡世間,美麗的交換……天邊或海角,無論你,置叨生活,聽我的歌,甲你作伴。」我靜靜的看,熱淚盈眶。
聽江蕙的歌這麼多年了,她的歌聲就像一位老朋友,尤其在外國生活的我們,聽到這樣的歌聲和歌詞,會覺得安慰,真的是「作伴」。
本以為來澳洲這麼久了,我應該「免疫」了,沒想到半個月前,我一人在家掃地拖地,放起黃乙玲唱別人唱紅的台語歌,第一首是她向前輩致敬,和陳盈潔合唱的「風飛沙」。
家裡很安靜,我正注意聆聽它經過改編、節奏變得比較輕快豪邁的前奏,接著傳出陳盈潔厚實滄桑的一句「思念故鄉的情歌」,接著是黃乙玲清麗悲情的一句「唱出滿腹的心聲」,才聽兩句這來自家鄉熟悉的聲音,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熱氣衝過喉嚨,直達腦門,淚就這樣完全無預警的充滿眼眶。
我被自己嚇了一跳,擦掉眼淚,本想迅速恢復拖地,不料頭腦清楚後,接著就聽到「目睭像英著風飛沙,目屎像雨水滴袂煞」,心頭一熱,淚又湧出來……就這樣來回數次,我決定將拖把放下,打算好好的哭一場。
奇怪,準備好了,卻哭不出來了,算了!拿起拖把,繼續拖地,想不到耳邊傳來「行船人的純情曲」,「八月十五彼一天,船要離開琉球港,只有船煙白茫茫,全無朋友來相送……」又來了,又來了,喉嚨又堵住了,鼻子一酸,淚又出來了,煩死了……最後,好好嘆了一口氣,我才總算將這十分鐘突如其來的獨角戲主演完畢。
說完這件事,使我想起三年前,有一次受邀參加基督教長老教會在這邊成立十週年的紀念晚會。那晚的主題,是來自台灣的林義雄女兒林奐均演唱她的詩歌創作。
音樂之間,她感性的說起1980年她8歲時,那件震驚全國的血案發生的過往
(她祖母和一對7歲的雙胞胎妹妹被刺身亡,林奐均自己則被刺6刀重傷倖存),為這場無法置信的劫難,我全場淚都沒停過。
音樂會尾聲,她彈起台灣民謠「補破網」,請觀眾和她一起唱。現場大部分的觀眾都是台灣人,誰不會唱這首歌?
大家悠悠唱起「看著網,目眶紅,破甲這大孔……」看著全場來自台灣的鄉親在異國的一個小教堂裡,情感投入、認真的大合唱來自家鄉的老歌,那個場面讓我根本撐不住,心底只有「心酸」這兩個字。我想跟著唱,才一句,喉嚨就滿了,哽咽無法出聲,淚狂流……一直到曲終!我在想,當時有多少人跟我一樣,是流著淚唱完這首歌的?
昨天這邊很冷,還颳著凜冽的寒風(這邊少刮風),走在屋外,我脫口而出說:「這種冷法好像台灣喔,好好喔!」妹妹旋即批評:「好什麼好,神經病!」你看,我連天氣都想念。
由於澳洲少雨,平常若有雨(除了少見的暴風雨),我給它計時,前後通常不到5分鐘,真的是非常的不痛快。使我非常想念台灣那種窗外滂沱大雨的風情,那種隔著雨水宣洩的玻璃看著外面的世界,有種淡淡哀愁的風情。
真的要說再見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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