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次過年,我們照例帶阿娘回雲林縣元長鄉山內村的蔥仔寮,讓她回去思念的老家看看。過慣都市生活的哥妹非常不喜歡回去雲林縣的老家,在這個「只有老人和狗」(妹妹的形容)的鄉村,沒有任何一家商店,白天一片靜寂,入夜一片漆黑,電視沒有第四台,更遑論網路。
每年回去老家,行李一放下,就是開始大掃除,掃地、拖地、擦總舖眠床、擦桌椅、掃那積滿對面養鴿戶製造的滿是鴿糞的廣場,三合院的洗手間在豬舍裡,到豬舍的路已被半人高的雜草淹沒,崑泉還要鏟草開路,才能去清理那個被養鴿戶使用得髒亂不堪的洗手間……做這些苦工,只為了住那一兩天。
三合院的屋頂看似密實,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可以落下厚厚的一層土沙,請注意,不是灰塵,而是厚厚的黑土沙。妹妹今年負責掃地,到了晚上,她發現了一件事,哇哇大叫說:「我的鼻孔都是灰塵,鼻屎好多喔,挖都挖不完,好噁心喔!」
這兩年,年久失修的老家被小偷光顧數次,冰箱的壓縮機被偷走,電視和微波爐不見了,連阿娘的骨董針車也被摸走了……讓老家更顯得物資貧乏,生活更加困難麻煩,現在連難看的電視機都沒了,小朋友更是哀哀叫,書維好幾天前就大力發表聲明:「我宣布,我今年是絕對不回去蔥仔寮的!」妹妹也胸有成竹的設計:「我知道了,你們就跟眾親友說,我已經去日本上班了!大家bye bye!See you!」
我婆婆--阿娘,已經高齡88歲,經過一次全身麻醉的手術之後留下了一個後遺症,有時候會有些恍神,判斷和思緒呈現混亂的狀態。
今年下南部前,我對哥妹說:「哥妹,雖然你們不覺得去看蔥仔寮阿嬤有什麼意義,有時候還覺得阿嬤根本沒在看你們,但是,她看到你們一定是高興的。」哥妹兩個人想都不想,一起搖搖頭,說「我可不這麼認為!」說得斬釘截鐵,神情非常好笑。那是因為蔥仔寮阿嬤從以前就不擅長跟小朋友互動,小朋友甚至不覺得阿嬤有注意到他們。
和崑泉、妹妹三人去新竹湖口接阿娘那天,一路開車回蔥仔寮,將阿娘安頓進去廚房,讓她坐好之際,阿娘看著妹妹,開口問說:「這個查囝仔一直跟著我們回來這裡,她不回去她自己的家嗎?」
我們爆出一陣大笑,我說:「阿娘,她是妹妹啊,你不認得嗎?」阿娘這才搞懂這個一路相伴的小姐原來是她的孫女。妹妹也覺得很好笑,沒好氣的對我們說:「你看,我沒說錯吧?我根本就不必回來!」
書維晚半天從台中趕回來蔥仔寮,我對他說了以上的笑話,「維,你等一下第一時間看到阿嬤,一定要趕快大聲的對阿嬤叫阿嬤,讓她馬上知道你是誰,不然就會像妹妹這樣,哈哈哈!」
書維照做了,過了一會兒,我們請阿娘出來吃晚飯,阿娘對著書維說:「你是阿和喔,來,阿何來呷飯!」(阿和是崑泉三姐的兒子)我們又爆出一陣大笑,原來我們的努力宣告失敗!書維兩手一攤,也說:「你看看,我就說我們不必回來!你就不信!你看看!」
第二天,阿娘對我說她要去後面上廁所,我說:「阿娘,你現在沒法度走那麼遠的路去後面上廁所了,我去推你的車來。」「可以啦,以前都是那個崑泉ㄟ帶我去的,那個崑泉ㄟ阿,崑泉ㄟ那個阿,我怎麼一下子講不出她的名字來……」
「你是講崑泉ㄟ某(太太)嗎?」「對啦,是崑泉ㄟ某啦!」「是蕙芳啦!」「吼,對啦,蕙芳啦!」「阿-娘-,我就是蕙-芳-啦-!」然後,婆媳倆一起笑了出來。
看樣子,連我也好像不用回去蔥仔寮呢!
留言列表